以色列的時裝學者兼作家 Liroy Choufan 近日在《Business of Fashion》投稿,刊登一篇名為《Why the Plus-Size Revolution Will Fail》的文章,分析「大碼模特兒」運動失敗成因,是近年少有的痛快閱讀。利申在前,筆者對瘦人肥人都沒歧視,只是文章狠狠地揭穿了社會集體的虛偽,令人拍手叫好但同時也無可奈何。
對時裝業的體形意識形態批判,矛頭通常直指時裝設計師離地、立壞心腸,他們都大合唱「瘦即是美」,罔顧大眾需要,甚至沒有為品牌達到最大的利益化(做多些「肥人衫」賺更多錢)。大部份為大品牌工作的時裝設計師被神化,儘管他們不再像以前的大師般講究創作境界,甚至樂於談論品牌的營商部門插手設計美學的事宜。而作者 Liroy Choufan 認為大部份人試圖以實證數據來解釋時裝世界恆久地「排斥(肥胖)」是注定失敗的,因為時尚有接近宗教的本質,無論你再三提出證明不存在神(「肥胖」是「正常、平均的」之於時裝世界),都不管用,仍有大部份人相信有神(瘦才是「應該的、時尚的」)。
時尚的動態不應以數量角度分析,應該被視為信仰。時裝反映社會準則,明明現實中沒有太多size 0的人,或者沒有神,但這不影響大部份人們「相信/希望有神」或「渴望成為size 0」的集體無意識。雖然有人大聲疾呼渴望有多一點體形多元性,或呼籲時裝界貼近現實,但多數人依然追求反自然的目標。這就是為什麼政客仍然可以以上帝之名動員群眾的原因,品牌也因為建基在這樣的瘦/青春崇拜之上,必須維持特定的體形偏好。結果重重覆覆下,信仰繼續被加強,令人一方面在 IG 上 po相時加上#nofilter,但事實上那位人兄已經 botoxed。數據也證明了,美國人整形(還有所謂微整)比率持續上升,一年次數達1千7百萬次。
這種從不宣之於口的慾望,時尚品牌簡單地隨之運作,Choufan 舉例,二戰後 Mr. Christian Dior推出超女性剪裁,就算部份評論認識Dior先抱殘守缺,回到昔日的保守美學,但仍然大受消費者歡迎,就是因為女性渴望再次「穿得像個女人」。在這個角度看,加大碼模特兒運動也會注定失敗,不因為品味不可以改變(這幾年就證明90s 的醜陋潮流可以回歸,歷史也證明了宗教、神的概念隨時代轉變),但這些改變在一段時間之內往往是極有限的,尤其當運動宣揚的包容是激進的。
除非”fashion”這事物本身都消失,不再存在”in”和”out”,那就不會有人被 excluded 在遊戲之外。Choufan 寫得最白、最大膽的一句是︰「你不可能用「時尚」的心態來宣揚「不時尚」的理念。」如果用「霸權」角度看,就是「加大碼」出現在時尚天橋,只會成為被時尚體系吸納的一種另類「潮流」,永不會取代「瘦=美」的霸權。知性、女權如 Miuccia Prada被問及有沒有興趣用加大碼模特兒時便指自己不反對別人用,但她不會用,因為覺得有點虛偽。
甚至,你可以換上其他objects來類比,顯得加大碼模特兒運動的「於事無補」。世界人大部份人樣貌都是平庸的,但電影上的演員都太漂亮了,這樣會對觀眾造成某程度壓力,於是發起「普通樣演員革命」;甚至更荒謬的,有人投訴時尚人「太時尚」,要「娘炳」行天橋?只要一天有人類社會,就有某程度的不平等,但equality 不等於 justice,體形並非絕對阻礙你變得時尚的條件(時尚更不是人類唯一值得追求的目標)。而且在時尚以外的地方,瘦可以是原罪(譬如嗜肌肉如命的gay界)。
Choufan 在時尚與體形爭議上總結,罵設計師、罵瘦 models、甚至罵大集團大品牌都無補於事。因為「魔鬼」其實就是你我他,每個人。
法西斯的幽靈徘徊在每個人之間,而這個問題並不只於時尚,我們往往要警惕的,其實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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