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Wong：一個城市 得一位阿姐｜MING’S People

從年輕的時候，我早就認定，這個城市如果有一種架勢可以物化可以形容，這種架勢你可以叫做汪明荃，或更率性的，叫作汪阿姐。

真的。羅記不在再沒有人激光中舞動孔雀羽毛大衣，我們會惋惜。肥姐有一天的笑聲始終要離我們而去，我們明白。但香港不可以沒有阿姐，這個城市從來有一副金漆招牌叫汪阿姐，如果獅子山頂要竪起有一塊荷李活式幾隻字的巨型招牌，那三隻字老早就應該是汪阿姐。

以上是我十多歲中學時和同學之間的真實對話，千真萬確。也許因為我小時候覺得家母年輕時有幾分相似，所以每逢電視台一見到汪小姐出現，我就是不專心留意我也會黙默留神。當然後來跟同學仔分享後，才發現十個同學中都有八九位認為自己阿媽似汪明荃。也許我們年紀小，一早將汪阿姐的熒幕理想形象，套在自己理想女性身上。Why not？她既可穿著學生服撲蝶，轉身就劈開詩禮傳家的牌匾帶着學生遊行做個勇敢的中國人；她是在家變中力挽狂瀾的富家女洛琳、是撐起楊家最後一羣女人的楊門女將，又或者是獨立自主一人分飾兩角的「孖生姊妹」，總之，她是一個 Power Woman 的代表，我希望我媽媽像她，不，其實我們都想像她。用一句英語來形容，She means business. She is the real deal。小時候的我和其他同學仔一樣，心目中有一個（女）主角形象，就是汪阿姐般，她有漂亮的外表，在任何事（劇情上）她永遠是自然地挺身而出，成為主角，更重要的是，她是正氣的代表。別說小時候有小朋友會插一支羽毛在頭上扮她翠羽黃衫的霍青桐（我倒沒有見過有人扮同劇的香香公主），就算是可能有點壞的倚天屠龍趙明郡主，她也是一個正氣「奸唔落」的趙明。就算她近年演的地獄奶奶，都是一位 Cute 版的惡奶奶……總之在我們成長中，她的正氣是 iconic 的。因此大家自自然然的期侍她永遠站在C（Center）位。

如果你看過當年最 iconic 的明星電視廣告，某品牌洗髮水破天荒有三位無綫最當家花旦，各穿三種不同顏色在樓梯走下來，一邊是黃淑儀另一邊是李司棋，但中間位大家一定會填上阿姐。就算完全不關當事人事，但大家腦海中的自動波作用，一直沒停過。

當然還有阿姐身邊的人，也做就了只此唯一的汪阿姐神話。由我細細個被阿媽指派去買《新電視》雜誌開始，就認識了歌影迷會「明荃之友會」和迷影迷姐們的威力。我記得他們送的用紙幣摺成的花牌花籃常令小時候的我看得目瞪口呆，而到今天還有長情的28年追同一位星，應該會叫現在追星的年輕小 fans 們汗顔吧。在人情薄過紙的今天，就算偶像有紅那麼久，你也沒有這般長情，所以我小時候儘管迷過不少歐美日星，但對汪阿姐 fans 們我是心存敬佩的。何況我們身邊總有幾位隱藏汪阿姐 fans。我最記得在中學時代，同學仔喜歡打麻將時邊聊邊吹水會玩唱電視劇主題曲遊戲，有不少同窗跟我一樣，會一拍後尾枕便能一字不漏唱出「英姿煥發威風震番邦～」或「原野遊遍花醉人花開千里香～」直到副歌。要知道我們平日連元素表上一半的字母也唸不出來，我們那時只知道好玩，其實都知道自己在成長中，也成為了位隱藏 fans。

當然阿姐還有最 iconic 的時装。她最先在《天虹》教化了我們何謂時裝工業，以她為靈感的時尚雜誌《清秀雜誌》由電視世界甚至走出熒幕世界變成實體誌，我們對時尚的認識由她開始。汪阿姐的時尚是真正的 fashion，舞台上表演和宣傳上的造型，一直可以用目不暇給和大膽創新來形容，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幕，阿姐一身Tux禮服造型唱千王羣英會，忽然一手抓開衣服就是熱咖啡造型 vs 十多廿個無綫男星。那種對造型的變化能力，令我們見識了何謂駕馭 fashion。還有她每次的演唱會海報造型，是每次都挑戰新的思維和意象，我記得有一年聽電台節目，聽到林海峯在讃阿姐演唱會海報造型，那是一身太空未來主題造型，她有一頂非常有未來感的銀白頭盔，我記得林海峯說了一句非常準確的話：每次阿姐都是全力去做演唱會舞台表演，她每次都非常勇於嘗試挑戰自己的造型造像。所以每次我們都會見到最新最勇的阿姐。

就算是在舞台下的阿姐，也是絕對的專業和令人敬重的 Fashion Icon。筆者有幸數年前在某品牌㓉動跟當日VIP阿姐見面打過招呼。後來公關朋友跟我們談起，進一步印證我們知道的江湖傳聞，汪阿姐出席品牌活動的單品是自己真金白銀入手的，跟其他太多名媛明星身上行頭由品牌借出實在是天淵之別，跟今日刷卡買衫拍照後退貨收錢的網紅，更是有七度空間四個宇宙的距離。名望是由真正的實力累積而來，我等小輩是真心拜服受教的。

但除了時装造型歌曲，最令我感到受啟發的，是她有一種風格叫堅持。記得在我學生時代的歲月，在沒有電玩時代的同學仔，聚會打麻將時看到娛樂新聞，知道阿姐話要學習鑽硏粤劇，那時候對她外行殺入內行的勇敢，同學仔和其他人都是嗤之以鼻認為是三分鐘熱度。但到今天，千帆並舉完又過盡，汪阿姐已差不多是香港粵劇界的代言人了。這種有如微軟蓋茨要做到芭蕾舞主角的跑道轉換工程，其中的堅持和努力，足夠叫一代人汗顏。別說旁人，就我自己和當年的同學仔，生活成長在這個城市，行在人生跟跑道上，有幾多努力早被短樁、有多少志向已被沉降？這個城市，有一位阿姐，講得出，靠自己，做得到。就這一點，當阿姐，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