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夢的出入口

蟻穎琳（阿蟻）時常發夢，一直以來有記夢的習慣，把夢記下來也是一種整理。遇上怪物會找專家拆解夢中迷思。什麼是怪夢？「我覺得夢不單單是與潛意識有關，反而是和現實環環相扣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會把夢的元素連繫到現實，有時夢境會幫助我解決問題，又或者知道如何去行。」是次阿蟻於 GALLERY EXIT 舉行的展覽《夢短夜長》正正是以床為重心，不少作品都有床的跡影。她筆下的魚人在不同的情境出現。

生於 1986 年的阿蟻的作品往往有魚人。香港讀者很容易套入關於香港人身份認同的解讀，把阿蟻魚人連繫至魚頭人身、半人半魚的「盧亭」。魚人的原型是阿蟻自細養的兩條錦鯉。牠們死後，阿蟻在夢中與兩條錦鯉「重遇」，因而有魚人的誕生。她就讀香港浸會大學視覺藝術院大學，2018 年畢業後，全職工作與創作雙軌進行。

阿蟻透過夢「取材」，再連繫現實元素，並在畫面上呈現。阿蟻並不是在畫面上再現夢境，作品的構思並不是夢的複製品。阿蟻形容這種從夢中取材的創作方法是「二次創作」，「夢裡的東西可以很個人，但『二次創作』後，能夠與觀眾連繫才是最重要。」《大松鼠來了 – 煙花夜》是有關於床的起點，那是源於阿蟻一個小時候發過又解不通，覺得無端的夢。前陣子，阿蟻發過一個夢是關於大肚，夢中醫生說要在阿蟻大腿開刀。「有些夢是有得解的，一旦與現實連繫不到的夢就是怪夢。」 

與《大松鼠來了 – 煙花夜》並置的是《大松鼠來了 – 破曉時分》。這一對畫的背景是一個浩瀚宇宙，有別於阿蟻以往的作品，背景大量加入寫實元素，有些是對照香港的特定場景。《大松鼠來了 – 煙花夜》與《大松鼠來了 – 破曉時分 》均令人猜不透魚人身處的地方，感覺也特別夢幻。事實上，《藍色大被子 – “我找到一些貝殼。”》與《藍色大被子 – “我找到一些知識。”》儘使背景是題一個沙灘，卻平靜得有點怪異，有點像科幻電影出現的虛擬畫面，又或是 WINDOW 電腦桌面，儘管是以現實元素示人，卻沒有顯然讓人識別的地標。

《進入迴旋處 I》與《進入迴旋處 II》擁有展覽中最寫實，能夠對照現場的背景。當天，阿蟻的表妹結婚，正正就在那個迴旋處穿著婚紗。那天打一號風球，他們租了一架倫敦的士。阿蟻在現場，覺得場景有很戲劇性。那不是阿蟻第一次畫魚人穿婚紗及禮服。2021 年《大尾篤》、《吐露港公路》 等都是畫下穿著婚紗及禮服的魚人。難怪阿蟻的友人半認真半開玩笑說道，她可以畫「結婚」系列。

夢與電影

《夢短夜長》大部分作品都是以一對畫的方式示人，彷彿是同一個背景，不同時間的平行時空，而那兩個世界儘管有無數相似點，幾近一樣，兩個世界倒是不會有交匯點。一旦交匯，就會出事，破壞兩邊世界的平衡。

藝術家參考電影中的敘事語言，構思作品裡的構圖。「我覺得夢也有點像電影。自己創作的時候也覺得自己像導演，不過只能用幾張畫去表達。」阿蟻說。「我一直喜歡看戲，大學時修讀過短暫的電影美學，開始懂得看電影，欣賞電影剪接、近鏡遠鏡、蒙太奇效果之類的不同的電影 X 事語言。」阿蟻看戲看得最多是大學，尚有學生證是電影節的常客，她強調什麼類型也看，大眾的、文藝的、動作的，要數到對她創作最有影響的電影是《LA JETÉE》（堤）。這部由 CHRIS MARKER 於 1962 年製作的電影通篇使用了（PHOTOMONTAGE）手法通篇都是靜幀圖片。像女主角眨眼的畫面，就是以剪輯速度很快的圖片構成動態「錯覺」。

《豪華影院 – 院 1 》與《豪華影院 – 院 2》明顯是以電影為切入點，一對畫是左右對照，惟獨這幅是這般處理，兩位魚人分別置身於不同電影院，看一部戲，兩位魚人被一部牆分隔。作品裡的電影屏幕畫的是 1929 年的默片《月亮上的女人》，「事實上，我畫什麼戲都不太重要，電影教會我的是敘事語言。畫默片是因為我想挑戰電影院的氣氛和顏色。」

《失效的愛情故事 – 牛郎星》及《失效的愛情故事 – 織女星》看似是浪漫，實際上是很孤寂的故事。牛郎星與織女星二者間距離約為 16 光年，因此「倆人」一直是「異地戀」。在阿蟻的筆下，牛郎星與織女星不但是「異地」，更是「異空」，根本是沒有相見的可能。

是次展覽，阿蟻為製作了魚人雕塑，作為《風火掠過時 I》及《風火掠過時 II 》的一部分。製作雕塑與她的正職不無關係，阿蟻自畢業後，就在香港杜莎夫人蠟像館工作。「那一對作品是用上舞台想法。有一次我和和朋友到大尾篤途中見到山火，山火的另一端是平靜的樹林。」阿蟻把山火的景像和平靜的樹林景像以前後景的方式放進小舞台，魚人在前方，彷如舞台上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