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畫時尚考》︰從前的油畫就是今天的 IG，都是用來炫耀？｜Style Reader

幾年前在日本書店看到一本名為《從名畫閱讀時尚》的新書，但本人日文是有限公司，買回來又得個擺字於是放棄。最近在北京的書店見到出了簡體版《名畫時尚考》，兩天就翻閱完畢，最大的感覺是喜歡穿衣打扮的確是人的天性，而這種天性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得到前所未有的放大，從前 show-off的媒體是油畫，而今天則變成了各式 social media，本質上沒有太大分別，而同樣地，兩種媒介都不繼反過來影響時裝設計的進化和退化。喜歡時尚但不太熟悉藝術的人，這本書更是不錯的切入點，進入藝術世界，相反愛好藝術，不了解時裝的，也會得到一次簡明的時尚啟蒙。

作者深井晃子不但是策展人、時尚專家、世界服飾史專家，更是京都服飾文化研究財團理事兼研究財團主管，那套經典由 TASCHEN 出版的《Fashion: A History from the 18th to 20th Century》大書裡面的收藏正是京都服飾文化研究財團的藏品。除了《名畫時尚考》，她還有編著《時尚中的日本風》、《時尚的世紀》、《名畫與時裝》及《世界服飾史》等，對時尚與藝術都有深入認識。深井指出過去藝術史研究常常忽略了時尚服飾一環，而她認為畫中的時尚正是最能突出當時文化和價值、乃至意識形態之物。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憑畫中人的服飾來推斷出繪畫的年代，畫中人的身份、當時的潮流等，。

文藝復興後，以「人」為本位的時代隨希臘思想回歸，畫的主題不再只有聖經神話，而變成有大量肖像畫繪成，直至20世紀攝影技術普及前一直廣受歡迎。那麼難得請到一位畫師為自己畫肖像，首先必然是非富則貴的達官貴人才有能力，然後必定會選揀特定的場地和服飾，因此舊時的肖像畫相當於今天的IG，用來表達自我及所推有的一切，亦即是隆而重之地「打卡」告訴大家你是怎樣的人。而且，16世紀前少有服裝能夠被保存下來，故此畫作也成為服飾史紀錄的載體。譬如佛羅倫斯望族Medici的家長就重金請畫家為妻兒畫肖像，她身上天鵝絨金線縮芝緞禮服和珍珠鏈，就是權力和財富的象徵，而在1983年發掘出這位夫人的遺體時，也是靠畫作來修服她身上的古裝。

另一有趣的例子是法國最 infamous 的瑪麗皇后 Marie Antoinette，她穿上當時18世紀流行一種白色平紋細棉裙（chemise dress）來被造像，因為不似平時那種極浮誇的鯨骨裙，反而被認為似是只穿了「底裙」，而令這幅畫作在沙龍展覽時被撤（有如今天穿得太少甚至因露點而被人在 IG 投訴下架）。而拿破崙的妻子約瑟芬皇后也愛這種棉花裙，當時棉花是英國工業革命下的產品，拿破崙為了抵制英國更禁止棉裙入口，約瑟芬從走私途徑都要買回來穿。這種對時尚的追求心態，源於大革命不但去掉了舊制度，更一同推翻了代表封建帝政的洛可可風格，儘管拿破崙復辟，他的太太也擁抱新時代的素淨美學了。但因為這種裙不夠保暖，後來西班牙流感一來，不少巴黎女子都因「抵冷貪瀟湘」而死。

進入19世紀中葉，奧斯曼重建出的新巴黎成了全世界最摩登的都市，各種時裝店和百貨公司（Le Bon Marche）出現，穿著入時的女子也成了名畫家關注的主題。Pierre-Auguste Renoir、Claude Monet、Édouard Manet都想描繪這時代的風俗，同時期有haute couture訂製服之父的英國人Charles Frederick Worth 則成了首位「有名有姓」的時裝設計師。最早的時尚雜誌也魚貫登場，當時的時裝雜誌內容與今天並無太大分別，有時裝版畫（即今天的styling相），社交新聞、詩歌、戲劇、巴黎時尚情報等，Renoir和Manet都以閱讀時裝雜誌的女子為題作過畫。Monet 畫過一幅他太太穿著和服的畫，華麗無比的和服才是畫中主角，Renoir 也愛紀錄下名媛穿Worth 訂製服的肖像，複雜的質感和光澤都成了創作的刺激。另一邊廂也有希望脫離時尚影響的畫家，如Gustav Klimt畫裡妻子那些金光燦爛的裙裝，也許從未出現，純粹是Klimt自己的想像。

進入20世紀後，因為攝影技術普及而繪畫對時尚的影響減少，但時尚和藝術的互相啟迪沒有結束，Elsa Schiaparelli 和達利、Yves Saint Laurent 和Pablo Picasso……總據而言，真的沒有必要把「藝術」放到高高在上的地位而視時裝為充滿銅臭的下等風俗物。繪畫和時尚一樣與文化息息相關，大家皆受社會的意識形態和經濟情況影響，了解時尚能夠增加對欣賞畫作的趣味，而認識畫作也能增加對時尚變化的理解。除了美、好看外，還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書裡說，你知道為什麼紐約的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後來會成立最早的服飾專門研究館？就是因為早年那班美國有錢人去歐洲買藝術品回去建館時，陪伴的太太們在巴黎無事可做就是買couture！最後這些高級時裝也成了MET的藏品了——這也是時尚與藝術的另一重因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