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西：舊情人重遇的味道

這是行為藝術教母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與糾纏半生的愛人烏雷之間關係的寫照，也是她本人的宿命。失敗的愛情雖然痛苦但並沒有殺死她，反而成就了最偉大的藝術作品。

於 1946 年生於南斯拉夫的首都貝爾格萊德，瑪麗娜從小就受到壓抑式的教育，而且常被忙於革命的父母忽視，因此敏感而脆弱。可幸母親也讓少女時代的瑪麗娜接觸多國不同的藝術和文化，令她對繪畫產生極大興趣。雖然畢業於正統的美術學院，但她卻走了叛逆傳統藝術的道路，開始嘗試用傳統的技法畫一些極端、血腥和暴力的題材，並逐漸接觸行為藝術。瑪麗娜居無定所，遊走歐洲各國並四海為家，是標準的國際公民。經過一段迷失時期後逐漸摸索到其獨有的藝術風格，於七十年代開始通過各種自殘的手段進行有關身心極限的思考，利用自己的身體作行為藝術，這時期的代表作是「節奏系列」(RHYTHM)。

到了 29 歲那一年，瑪麗娜遇到影響了她一生的人。一個讓愛情開始帶來了藝術創作改變，而關係終結就顛覆了她藝術發展道路的人。瑪麗娜與烏雷初次相遇已發現彼此在同一天生日，而且都把日記本上的那一頁撕去，因為他們都憎惡的自己的生日，就是緣份莫名其 妙地將他們拉到了一起。跟烏雷纏綿之後，回到貝爾格萊德的瑪麗娜感覺到故鄉的壓抑。雖然回到從前的藝術圈子進行新的創作，可是依然覺得失落，終於她忍不住相約烏格在布拉見面，而這就是他倆愛情和藝術合作的起點。

這對情人構思了一系列與性別意義和時空概念有關的雙人表演作品，並不斷參加歐洲各國的重要藝術展覽。 因為創作的主題鮮明，所以惹來廣泛的注目。其中一個名為《空間中的關係》的作品中，他們赤裸著身體在 20 米開外相對奔跑，讓裸體無數次撞擊在一起甚至跌倒在地。他們要表達的是這種雖看上去互相傷害的行為，其實也是彼此的信任的一種。二人的關係開始猶如雙生兒一樣難以分割，他們買了一輛雪鐵龍開篷車為家，在歐洲四處遊走旅居。就在一切也是那麼理所當然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這天生一對的藝術情侶卻越行越遠。

首先是瑪麗娜的名氣漸大，當遊走於各種社交場合時，烏雷就像是她的陪襯品。加上為了一項禁慾的藝術試驗，烏雷患疝氣而進行治療，因而兩人不能有性生活，這種相處模式叫女藝術家感到關係了無樂趣，所以她第一次背叛了情人。不過烏雷選擇原諒，而瑪麗娜亦無可救藥地回到烏雷身邊。但他倆真正的考驗是瑪麗娜發現了烏雷兒子的存在，這令到她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情人。他們相愛、一起生活、一同創作藝術彼此完全信任，理應是一種心靈相通共生關係，但烏雷卻隱瞞了最重要的秘密。自此他們會在客人和朋友面前爭吵，甚至決定作品的應否出售時也產生了極大的矛盾。從前的種種外遇和背叛，也在二人心中再次湧現。

可是徒步長城的計劃《情人・長城》早已定好，縱然已經貌合神離，還是必須一起去完成。1988 年 3 月 30 日的清晨，瑪麗𤥶由山海關向西行走，而烏雷同時登上戈壁灘嘉峪關向東行走。一對情侶進行這種這充滿象徵意味的藝術，難免讓人產生愛情昇華的聯想。但他們心底裏都清楚這次相遇的儀式，並不是愛情的高潮而是終結。經過九十天的跋涉後，兩人在佈滿道、佛、儒三家廟宇的峽谷里相遇。他們互相擁抱、 淚流滿面，瑪麗娜溫柔乖巧地倒在烏雷的懷中，然後就分手了。

所有美麗的愛情終結後都會變得醜陋，即使任性而傳奇的藝術家也不能幸免。分手後烏雷拿走二人共同創作的所有影像與底片，此後多年他倆都為一切的擁有權爭拗。瑪麗娜開始獨立發展，而且擁有很多男朋友，亦跟很多人發生關係。將近 60 歲時，她認識了另一位藝術家保羅・卡內瓦里，並舉行了世俗的婚禮，或許這位叛逆的女藝術家終於願意為世俗妥協，願意為愛情安定下來。在事業方面，成熟了的她更變得擅長社交，愈發光芒四射。

2010 年瑪麗娜應邀進行於紐約現代美術館的作品「藝術家在現場」， 這場行為藝術長達 736 小時，概念是成千上萬的觀眾輪流坐在瑪麗娜對面，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1500 位陌生人中，有些人甚至接觸她的目光不過十秒便告崩潰，但她依然沒有一絲情緒流露，直至一位神秘嘉賓坐在她的面前，那就是舊情人烏雷。

那一刻瑪麗娜剛剛低頭閉目養神，預備好以目光征服下一位來賓，而烏雷這個死佬就嘴角含春、眼神得戚，調皮地牽一牽衣領，緩緩地在前度對面坐下來，一切彷彿回到從前他倆的愛情最精彩盛放的時光。張開眼睛看到烏雷的剎那，她再沒辦法保持無動於衷，然後潸然淚下。也許是因為曾經出現過一個人，帶給她人世間的極樂，也叫她嘗過最刺骨的心痛，然後無緣無故在生命中消失了。過了很久很久， 久得連自己也以為這只是曾經發過的一場夢，然後他再一次突然出現在眼前，心底裏面無限的思念都被翻了出來，然後前塵往事都不再重要……

如果要為這一刻配上一瓶香氣，那就是來自巴黎 ISABEY PARIS 的 PRENDS MOI (帶我走)， 他半張開咀唇 FELL ON MINE，然後整個宇宙也被遺忘了…… 舊情人從來都是心頭的一根刺，叫人心癢難耐。重逢的心情是粉紅胡椒加紅梅般既酸且辣又甜，而天真的玫瑰遇上澎湃的晚香玉叫兩顆心再度熾熱起來時，唇膏氣味的調子更為久違了的一吻作好準備，為這場愛情中的追逐遊戲揭開序幕…… 這可是每一對舊情人重遇之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