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古自今, 胎記、癦、雀斑等從來被視為瑕疵, 必要除之而後快, Cecilia Wong 筆名卓男, 曾任《電影雙周刊》編輯, 現任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會長,左眼周圍小小的一片胎記,在旁人眼中一度無限放大成為異類,讓她一頭栽入電影的世界,從一種精神逃避,成為她的專業,找到專屬自己的美。
# 由「熊貓明」變「獨眼龍」
「我不會把我的長相描述給你聽的。無論你腦中有什麼想像, 恐怕都比那要糟得多。」電影《奇蹟男孩》中的男孩因天生臉部有殘缺,不論走到哪都戴着一頂太空人頭盔, 因為唯有躲在頭盔之下, 才不會引來別人異樣的眼光。看這套戲時不自覺淚流滿面, 我看到了童年時的自己。
出世時我的左眼有一粒如癦般大的胎記, 隨年紀增長不斷擴大,小學時連上、下眼蓋都滿佈一圈黑色, 同學稱我做「熊貓明」, 隨後醫生開始建議做手術, 12歲時做矯形手術, 清除了大部分黑色, 但手術太近眼部, 扯開了眼睛下半部少許眼皮, 好像隨時都在做鬼臉般礙眼, 所以我一直蓋上了紗布, 花名變成「獨眼龍」, 那塊紗布,就是我的頭盔。
# 無人安慰你一世
中三至大學畢業期間, 每個暑假我都會飛往台灣, 經歷過大大小小10 次矯型手術後, 總算是解決了眼皮翻開的問題, 眼蓋上下都是耳背皮補上的,留下了現時見到的兩條粗粗的黑邊,還有周圍一些疤痕。但在華人社會,胎記依然是一種「不正常」,曾經街上有個阿婆見到我, 說:「這些人前世一定是做壞事做得多, 報應! 」兩行眼淚即時流下, 想過自殺好幾次。至遇到第二位男朋友, 某日被一班中學女生取笑後, 他不再如以往般鼓勵安慰我:「其實我不能安慰你很多次, 假如你不能改變自己, 就要接受自己。」當頭棒喝, 與其讓別人加諸你各種負面品評, 倒不如坦誠地面對自己,100 個人對你有 100 種觀感,你不能迎合別人,反之你的情緒亦不應加諸於別人身上,沒有人有義務去受誰氣,小時候長期黑口黑面,所有負面的事歸咎於我的胎記;30歲後,人從容了很多,其實周圍不全是惡意目光,當你釋然了,自然能包容。
# 梁朝偉都認得我
電影世界真的很大。
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My Left Foot 》中 Daniel Day – Lewis 飾演一個天生腦麻痺的藝術家,四肢殘障在別人的嘲笑中長大, 但缺陷的身驅困不住飛翔的靈魂,他以靈巧的左腳繪出— 幅幅獲獎畫作, 成為出色的畫家、作家兼詩人,很多人比我先天更不幸,相比之下胎記不算是什麼罷。
中學時很喜歡看電影, 那時是一種精神逃避,甫畢業就投身做電影雜誌, 隨着自己的電影知識、寫作能力等逐步受肯定, 自我價值不只是外表,工作上的滿足感彌補到年少時的心靈缺失,有一次撞到在戲院的梁朝偉, 他一眼認得訪問時見過幾面的我, 還問:「套戲好看嗎? 」這塊胎記, 原來讓不少人記得我工作上的努力,反而成為了一份無價的禮物。
# 最能遮住胎記的化妝品是…
現在整容醫美如此普遍, 有人說剩下的疤痕也許能整型除掉, 但至今我仍記得每次手術之中,醫生翻開自己皮肉的聲音, 你的身體就像肉隨砧板上任人擺佈,假如我不能接受自己,一輩子都只能繼續做手術!年少時蓋着紗布時, 有些男同學說, 如果沒有那塊紗布, 你都生得幾靚! 有幾次遇上化妝師好心教如何遮蓋這片胎記, 厚厚一層粉底確是蓋住了,卻像是戴了面具, 美容上我自問是懶女人, 一年敷面膜不夠5 次, 我只塗粉底、畫少少眼線, 簡潔 decent 就可以了。 後來很多朋友說: 你笑的樣子好靚!才發現笑的時候顴骨提升了, 連眼睛下的疤痕也不起眼了。老套講句,笑容就是最美的化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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