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仙90歲了,是個Legend。
每當在YouTube重看她跟摰愛任姐的經典演出,扣人心弦之間我都㑹想起清朝著名畫家鄭板橋、一首我很喜歡的詩:「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叩問:一位曠世的藝術家究竟要幾努力咬定青山,才能立根破岩中?又要千磨萬擊多少遍,甚至横眉冷笑千夫指,無懼疾風?
我想,連仙姐自己都一言難盡。
因為仙姐的生日會,最近我有幸拜會一班仙姐身邊的密友們,從他們身上順瓜摸藤,了解仙姐無人能代替的個人之處。
印象最深刻是盧瑋鑾(小思老師)的一句:「白雪仙對粵劇的厚愛,可以移山倒海。」13歲開始踏台板到如今耄耋之年,仙姐對戲曲的執迷的確是毫無餘地的,年紀輕輕便立下信條變革當時陋習多多的梨園。求好求精,哪怕是下欄(指次要角色如衙役、隨從、丫鬟等)到大老倌都照指點,簡直膽生毛,她認為舞台是神聖的地方,不只為打好一份工,而且她這種態度可以感染身邊人、整個行業改變,才是她個人魅力所在。
她為藝術追求不計成本,為證這點不少前輩都會提到仙姐的「樓梯奇談」。話說當年任白拍電影《帝女花》「迎鳯」一場,仙姐發現佈景原本七級的樓梯,道具手足偷工減料只做了六級,仙姐堅持不改不拍,更寧願自掏腰包去改。仙姐不能妥協的原因是,她要在樓梯唱《禪院鐘聲》,一級一級的哭訴配合唱詞是張力,從高而下並用作區分公主與駙馬的身份,那幾級樓梯不單單是道具,更是劇力的象徵。這場戲我狂 loop無數次,深深明白她要堅持的原因。
1968年上映的《李後主》因為仙姐要精益求精,頭飾與玉扣都是真玉,她抵押了物業拍足四年,製作費由原本四十萬,超支到百幾萬元,最後埋單蝕了七、八十萬,當時可以買成條街。 一級樓梯、一件配飾,旁人看是小事,但對於仙姐,舞台上沒有一件是小事,試問當下誰會有這種極致唯美的執念?
就算近十多年,仙姐當藝術總監重召雛鳯鳴演出,每一齣戲例必晚晚捧場,金精火眼由頭看到尾,記下台上每位演員(包括家丁、仕女)的好與不足,散場後立即來個檢討,明晚演出就能改進,甚至親自到後台指點,天天教戲天天改,勞心勞力無一句怨言,是個真正的教育家。
票都賣光了,其實仙姐可以剝花生印印腳,她一句口頭禪擲地有聲:「如果我今日仲做得戲,我都改!」今天的我,瀟灑地打倒昨日的我。 她總是比人走得很前很前,遇到的阻力和壓力都比其他人多,但她就是率性自我,懶理外人說話:我就是我,白雪仙。
坊間不知多少人自稱藝術家,叫自己老師的更多,但他們未必會被寫進歷史,但仙姐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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